2011年01月10日 自由時報
專訪／記者賴仁中
攝影／記者王藝菘
專訪／記者賴仁中
攝影／記者王藝菘
司法院高層人事更動後，外界還沒看到宏遠的司改擘畫，反而先見司法院長賴浩敏高分貝喊話，要蓋一座被人稱為「帝寶司法院」的司法園區。
民間司法改革基金會執行長林峰正說，民眾期待的司改是軟體先行，司法高層好像只在意硬體，他認為法官人事、評鑑、入場與退場等機制，才是急項，但司法院保守，不作突破，甚至避之唯恐不及。在周占春、洪英花等事件上有無政治介入因素，則啟人疑竇。
明天是司法節，司法院預定今天成立全民司改策進會，但林峰正不抱期望，他說，仍是舊作法，對司改幫助有限。
記者問：司法高層換人後，有無司改新作為？
林峰正答：目前院長賴浩敏上來兩個多月，有無耳目一新，沒辦法馬上觀察到，司法院事務複雜，倒不能要求馬上摸得著頭緒，可是很不好的，是有幾次發言的問題，比如講司法園區。
蓋帝寶級司院 時機不恰當
問：司法高層似乎把重點放在司法園區，你認為真正需要宣誓的司改方向是什麼？
答：司法有需要一個莊嚴的硬體跟外觀，可是在這個時點上講這個不恰當，外界解讀司法院的目標就是花人民納稅錢，去蓋一個富麗堂皇的帝寶級司法園區。
賴院長如果站出來宣誓，對於法官法的立法，法官評鑑要突破以往保守的見解，要拿出開放的、更有效的評鑑制度，並且放手去做，那他會得到民眾掌聲。結果沒有聽到這個，反而先講硬體，好像只在意硬體，恐怕這個社會是要求軟體先行，我要提醒與警告，方法與步驟上面，請司法院再思考一下。
如果今天司法品質已提升、司法信賴度高、受到民眾尊敬，再好的硬體民眾都會支持，這是次序的問題。
人審會改革 恐換湯不換藥
問：司改項目中，眼前最急迫的是什麼？
答：人事制度是核心問題，但我們看到，司法院保守，不願突破，過去人事審議委員會雖已納入票選法官，但還是少數，有關庭長如何任命等，有票選法官說：「頂多發表一下意見而已，沒辦法發揮什麼作用。」
現今司法院只在法官法草案中說，票選法官可以超過二分之一，那二十五比十三算不算？也算啊！這種脆弱多數沒有太大意義，還是可以掌握的，比如一個人倒戈或稱有事離開，所以雖號稱在人審會組成上已做了退讓與改革，其實是換湯不換藥。
問：若制度有問題，剛被免兼庭長的士林地院法官洪英花，豈不是冤枉？
答：以這件個案來看，一審庭長有二十人到任要連任，但司法院自己內部先審，說其中三位有問題，只送三位到人審會，其他十七人不用送耶！你（司法院）認為那十七人是表現好的，但從外人來看，也許是聽話的就不用送人審會。
就算送，這十七人一定會過啦！司法院連這樣都不肯，難怪洪庭長有意見，她會認為「為什麼送我去？其他十七人不用送？」選任庭長時都要通過人審會，為什麼連任時不用審？制度本身就是個不公平的遊戲規則。
所以我們要外界的人進來，我曾當面跟賴院長提過，但他反應是，自己的人事權會不會被架空？我說：「院長，不用擔心，人審會規劃廿五人，外界代表只有四人。」外界的進來，審議過程才可以被監督，就像法庭觀察一樣。（補問：他同意了嗎？）他還是猶豫啦。
法官全評鑑 應納外部意見
問：司法還有什麼要項沒做的？
答：考績制度要改革，觀察全國一千多位法官，一定要淘汰的頂多一、二十人，司法品質不好主要問題出在中間那一層，現今制度是大鍋飯大家吃，考績大家輪流嘛！
很多中間地帶的人，不拿錢、不接受關說，可是很混，現在這種制度，認真的做死了，不認真的好混，要找出這些混水摸魚的人，應該「定期全面評鑑」，引進外部意見評鑑所有法官。
但上週一讀的司院院版法官法草案，我稱它是「恐龍法官法」，裡面的評鑑制度，評鑑委員不採票選，直接由司法機關和律師公會指派，根本沒有改革新意，我們主張要「全面評鑑、票選委員」。
二○○八年馬英九選總統，他的新世紀人權宣言對於司法，提到要引進人民參與的專業定期全面評鑑。但他們（司法院）不玩，擺明了跟馬當初的政見不相符。（補問：馬未兌現支票，就不管了？）馬總統應該出來講一下，競選政見到底要不要落實？不然就公開承認，司法院拒絕我的政見。
問：全面評鑑能解決恐龍法官問題嗎？
答：還有法官「入場」，考試鑑別不出適合當法官的特質，應該要遴選，從有經驗的檢察官、律師、學者來挑選。
我最近才找司法院秘書長、與負責法官法的長官談這事，他們說「理想很好，但做不來」，如果做不來，應檢討怎樣去努力，結果他們做不來的選擇是放棄。現今說要淘汰不好的法官，可是考試制度，還不是源源不絕地考進來。
會考試的，多數家境較好，一上大學就上補習班，都是「優勢族群」，能了解民間疾苦嗎？對被告、被害人有同理心嗎？一考進來就去法訓所，集中住宿，與社會隔離，訓練兩年後分發當後補法官，就會辦案了嗎？
對於恐龍法官，應把來源「截掉」，如果用遴選方式，他們先在外面歷練，訓練好了，夠格時，再挑出來做法官，這樣來的法官，品質水準一定比考試的高。（補問：司法院有可能考慮嗎？）他們避之唯恐不及。
司院版法官法 被譏恐龍版
問：貪污法官要如何解決？司法院說要成立「司法院狗仔隊」蒐報有風紀之虞者。
答：肅貪是檢調的工作，司法院要做的是行政監督，成立狗仔隊或是什麼，我們都沒有意見，要看它能拿出什麼成績，但要在合法範圍內，不能用太侵犯隱私的方式，畢竟我們是法治國家。
問：司法院成立全民司改策進會接受建言，是否期待？
答：這是因應司法節做的動作，但它的成員涵蓋面不夠，只有官方和一部分民間，官也只有司法院和法務部，其他部會無代表。成立這樣的組織幫助有限，仍然是舊作法，我不抱太大期望，問題核心是在如何決策和執行，不是蒐集意見，言論市場上的各種意見已經很多了。
洪英花等案 難脫政治整肅
問：司法新勢力剛形成，就接連偵審出爭議案件，比如扁案剛在一審無罪、三審馬上在選舉前將一部分有罪定讞；判扁無罪的周占春也遭起訴，有政治力介入嗎？
答：法院過去總是對案件一再拖延，有些案子很清楚了，還是不定讞，最高法院難道不能自為判決？最高法院對這種呼籲和要求，從來不回應，仍一再發回，偏偏扁案不發回，選了這麼政治敏感的案件自為判決，雖很難有什麼直接證據（政治力介入），但在這時候做這樣的選擇，欠缺智慧，當然被人懷疑。
周占春判扁無罪，台中地院張升星法官把過去十多年最高法院對「職務行為」的見解列出，是非常狹義的認定，周占春的見解其實是跟著最高法院多數意見走的，但他判扁無罪後，很奇怪哩，最高法院立刻在另件案子裡面，翻轉以前的多數意見，變成「職務行為包含實質影響力」，這真的是啟人疑竇嘛！
司改問題核心 在如何執行
問：你認為周占春或洪英花是被整肅嗎？
答：周占春被起訴，法院基層有不平的聲音出來，就是「這件事干法官什麼事？」法律上來看，周占春不該負擔這個責任，保密規定原則上是在檢方；行政上來看，這不是法官要處理的事，是書記官的工作；還有人從法律理論面質疑秘密證人制度，認為被告與證人要對質詰問，可是秘密證人要如何對質詰問？從這三點看，都和周占春無關。
過去檢方常被質疑洩密，若以起訴周占春的標準，那應該起訴多少檢察官，都沒有啊！卻用最嚴的標準對付周占春。這麼明顯的不公平，立刻讓人引申到，是政治上的整肅。
洪英花的情況也是，也沒有什麼證據可以說裡面有政治操作，可是遊戲規則本身就有問題，又用這樣的方式，當然會被懷疑。
問：對司法未來的期許？
答：最重要的法官法，司法院能不能容納外界的聲音，就知道司改是做真的、還是做假的。如今民智已開，如果還在說服民眾「司法菁英會處理」的這一套，已經行不通了。
（延伸閱讀：對於《法官法》最新的評議，請見《我們不要「恐龍法官法」◎林峰正》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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