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01月01日 蘋果日報
杜念中/《蘋果日報》社長
上周匈牙利保守派政府靠著國會超過2/3席次的絕對優勢,大幅修改法律,以抽象空洞,難以準確界定的道德標準,嚴格限制媒體報導內容,而且可對媒體罰金達數百萬台幣。新政府還成立單一的控管媒體機構,權力之大令人驚愕。後共產主義時期,匈牙利對媒體的控管之嚴,在其他東歐社會無法想像。對於政府控管媒體,康拉德再也無法坐視,他奔走呼號,嚴厲批評保守派政府,甚至與年輕人一起參加抗議活動。
匈牙利的年輕人為了網路自由上街遊行。但康拉德上街有更深層的理由。猶太裔的康拉德,家庭經過納粹的衝擊,深知法西斯主義的可怕。他提醒國內外媒體,法西斯運動在30年代崛起,靠的也是動人的道德口號,許多純真良善的年輕人為這樣的道德理想犧牲;法西斯執政也同樣經過民主程序,但最後卻蛻變成迫害自由的獨裁體制。他為匈牙利可能走上法西斯道路憂心不已。
康拉德曾參加過1956年的反抗蘇聯運動,後來僥倖逃過共產黨的秋後算帳。不過因為屢屢批評政府,終究沒逃過文字獄。共產主義時期的東歐,絕大多數的異議份子都是左派反對派,他們相信馬克思主義,但是反對現存的共產主義制度,西方左派把他們的理念視為新馬克思主義的一部分,右派則把他們看成共產制度解體的芽苗。康拉德和同志澤藍尼(Ivan Szelenyi)用階級分析寫的《知識份子走向階級權力之路》被西方左派看成經典,包括《Telos》在內的刊物還為此書出版過專號。但康拉德並未寄望蘇聯解體,80年代他只希望匈牙利能成為同時被蘇聯和西方接受的芬蘭,慢慢能建立西方式的自由民主體制。
因為坐過文字獄,也因為懼怕再度失去自由,康拉德挺身而起,義無反顧,為匈牙利起碼的言論自由請命。他不但擔心匈牙利言論自由受害,也同樣擔心右派政府的極端民族主義。匈牙利的新政府始終無法接受一次大戰戰後的《催雅農條約》(1920),重劃戰敗的奧匈帝國版圖,把匈牙利原有屬地分割給保加利亞、斯洛維尼亞、塞爾維亞和斯洛伐克等國,讓住在那些地區的匈牙利人變成少數族群。所以新政府願意發給各地匈牙利裔匈牙利護照。此舉引爆東歐民族主義怒潮。
康拉德的人生經驗注定了他悲觀的性格和對後共產社會悲觀的看法,但也同時強化了他的鬥志。他力爭言論自由並不孤單,歐盟已經對匈牙利新媒體法表達了強烈抗議,認為完全不符合歐盟的自由標準,美國同樣不滿,認為新政府在走回頭路。匈牙利政府可能會一意孤行,但匈牙利短暫的言論自由不會就因此壽終正寢,拉鋸戰將持續下去,匈牙利必然會為此付出慘重代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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